关于AI技术与互联网世界的关系,太平洋两岸的从业者似乎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在太平洋西岸,一部“豆包手机”让国内互联网圈风波四起,微信、淘宝、美团等多个国民级应用以及银行等金融类App步调一致的封禁,让这款“工程样机”陷入了舆论的漩涡中。

而在大洋彼岸,OpenAI则享受到了“身边都是好人”的待遇,前有Adobe将Photoshop和Adobe Express整合进ChatGPT,如今苹果的Apple Music也要与ChatGPT集成了。近日OpenAI方面宣布,用户即将可以让ChatGPT快速创建Apple Music歌单,以及完成其他各类操作。
基于Photoshop,ChatGPT用户只需通过自然语言对话就可以完成修图,而通过Apple Music,用户就能在与ChatGPT的对话中,自动调取这个应用来生成歌单或是播放特定的音乐。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何国内和海外的互联网厂商对于豆包手机助手、ChatGPT的态度截然不同?
要想解答这个问题,先得弄清楚字节跳动和OpenAI所选择的技术路线。运行在努比亚M153上的豆包手机助手是借助Android系统的无障碍服务来实现持续读屏,并利用INJECT_EVENTS权限,获得向系统注入模拟的用户输入事件(点击、滑动、按键)的能力,最终实现接管手机的效果。

当然,一般用户并不理解、也没兴趣知道豆包手机助手控制手机的原理,他们只用了解仅凭几句话就可以全网比价,动动嘴就能买到最便宜的商品,还能一键下单外卖,甚至还可以让AI帮你完成手游里的日常任务。通过整合到系统底层,如同人类般操作手机,便是豆包手机助手的路线。
可反观ChatGPT,它的“对话即服务”是通过SDK和API来实现。为了让原本运行在Windows、iOS、Android系统上的软件能在ChatGPT内转化为真实、可交互的应用,OpenAI打造了Apps SDK。
SDK(Software Development Kit)也就是软件开发套件,它提供了一系列库、文档和工具,可以帮助开发者便捷地构建特定类型的应用。API(Application Programming Interface)则是应用程序编程接口,它是一个预先定义好的函数,用来解决编程中的某个特定问题。有了API,开发者只需直接从程序里调用这些接口就可以,而不用去考虑怎么去实现这个功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SDK和API的大规模应用正是互联网生态繁荣的基石。ChatGPT集成Spotify、Adobe、Apple Music的方式,与诞生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的超级App如出一辙,对于开发者而言,将自家应用接入ChatGPT生态,与开发App同款的微信小程序没什么区别。
从第三方开发者的视角来看,集成应用的ChatGPT无非就是下一个微信、抖音、X、Instagram而已。为什么当初一众互联网厂商愿意开发微信/抖音小程序,显然就是看中了抖音和微信的流量。同样作为一个已经拥有8亿周活跃用户的爆款应用,“零获客成本+高转化效率”的诱惑,就让一众第三方开发者难以拒绝。
但ChatGPT的“对话即服务”模式在弱化App的品牌,用户不用知道“哪个App帮我解决了问题”,只需要说出“我要做什么”,AI会自动来匹配服务。那么为何第三方开发者愿意冒着自己的产品被管道化、失去品牌曝光,也要接入ChatGPT呢?答案是大家已经习惯了,ChatGPT的这个玩法其实就是传统的应用商店模式。

用户提效、开发者赚钱、平台分润的模式从App Store到Google Play,再到小程序平台,在过去的十余年里,无数开发者在这套体系下受益匪浅。所以当OpenAI说自家的ChatGPT也要搞“类应用商店”,开发者就会只当又多了一个应用分发渠道。
而豆包手机助手模拟人类操作手机在开发者眼中则是“大逆不道”,因为它将应用从一个必须人类观看、使用、停留的关键入口,降格为可被系统调用的渠道,切断了从用户注意力到商业变现的完整路径。当下的互联网经济是为真人服务的,特别是占据互联网经济主体的数字广告,更是以人类为原点。

毕竟将广告展示给AI毫无意义,而按照当下的AI伦理,购买决策的权限始终掌握在人类手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豆包手机助手干的事与两年前的“李跳跳”有异曲同工之妙。
彼时面对开发者为了让用户点击开屏广告采取的“弹窗信息标识近于无形、关闭按钮小如蝼蚁、页面伪装瞒天过海、诱导点击暗度陈仓”等行为,就有人设计了能够自动跳过启动页广告的“李跳跳”。
与豆包手机助手一样,李跳跳也是通过无障碍权限模拟用户点击跳过按钮的行为来规避开屏广告。然而一份来自某国内知名互联网大厂的律师函,却让“李跳跳”的开发者不得不宣布无限期停止更新。该大厂宣称“李跳跳”App通过屏蔽、过滤浏览器广告服务之行为,涉嫌违反《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第十二条第二款第四项的规定。

彼时“李跳跳”的开发者由于提供移动互联网产品和相关服务,被定义为《反不正当竞争法》规定的“经营者”,最终导致不得不屈服。这一次AI不能成为行为主体的伦理限制,反而帮豆包手机助手卡了个BUG,因为《反不正当竞争法》对豆包手机助手并不适用。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互联网大厂是采用技术手段来封禁豆包手机助手,并未选择诉诸法律。归根结底,ChatGPT的“对话即服务”是做蛋糕,为开发者提供一个新的产品曝光、分发渠道,而豆包手机助手则是来抢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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